佛郎维先生和他老婆在餐桌另一端吃饭。那男的呼哧呼哧喘息,像一个破火车头,胸膛里通气实在不畅,根本无法边吃边说话。然而,那女的却没有住嘴的时候。她讲述普鲁士军刚到时给她留下的各种印象,讲述他们的所作所为、他们讲的话。她憎恨他们,首先因为他们费了她不少钱,其次因为她两个儿子当了兵。她特别爱跟伯爵夫人说话,觉得跟一位贵妇交谈非常荣幸。
后来,她把嗓门儿压低,要讲一些难以启齿的事。她丈夫不时打断她:“佛郎维太太,你最好还是闭嘴。”然而,她根本不予理睬,继续说道:“没错,夫人,那些家伙,除了吃土豆和猪肉,还是吃猪肉和土豆。别以为他们干净——才不干净呢!——恕我冒昧,他们到处拉屎撒尿。他们操练起来,一连几个钟头,一连几天,您是没有见到啊!他们全到田地上,向前走,向后转走,向这边拐,向那边拐。——干什么不好,在自己国家里种种地、修修路也好啊!——可是不干,夫人,那些军人,对谁也没有好处!难道可怜的老百姓养活他们,就光叫他们学会杀人吗?——不错,我不过是个老太婆,没有受过教育,可是看着他们从早到晚在那里踏步,累得精疲力竭,我心里就总琢磨:有的人发明许多东西,对人有好处,但另外一些却让人吃苦受累,只是为了损害别人!老实说,杀人,不管杀普鲁士人、英国人、波兰人,还是法国人,难道不是作恶吗?——您要是向损害您的人进行报复,那就不好,要被判刑。可是,用枪屠杀我们的小伙子,就跟打猎似的,难道就好吗?就该把勋章奖给杀人最多的人吗?喏,真的,我怎么也弄不明白!”